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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典音樂市場,一直以來都以附庸風雅的姿態,屬於少數人才會關注的藝術領域。

相較於今日,二十年前的古典音樂工作者,如同其他產業、領域的蓬勃發展,大部分具有天份才能的表演者,都能夠在各類項中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,大致分為教學與演出,教學方面能進入大學任教,以兼任講師、副教授、教授的職位安身立命者,不在少數,而演奏方面,考到職業樂團進入公務員,則是另一個收入穩定又能維持演奏者光環的工作。

 

從音樂教育談起

試想身邊什麼樣的人會從小開始學習音樂?音樂跟其他藝術類領域一樣的,在學童的成長過程中,大抵被家長們視為怡情養性的課外才藝,僅有少數家庭會將音樂作為重點栽培的方向(如家長本身對音樂的愛好、或學童本身的天賦);不少父母親認為,如果小男生未來都要當醫生律師工程師,小女生長大後或許當個音樂家也是個不錯的選擇;就人生志業來說是如此,就求學階段則是才藝比賽加分的利益考量為主,使得國家未來主人翁們有幸能夠在多元的因素背景之下,接觸、學習並體驗音樂所帶給學生的喜與悲(例如成就感與壓力)

不論是何種動機,一但想要將音樂作為發展方向,如何讓孩子能被放置在最好的軌道上開始開學進步,家長們總是得先做功課,了解現行的音樂教育系統,是如何從基本教育開始慢慢累積建構的。

 

音樂教育系統

音樂班,從國小、國中到高中都有,將音樂主修課帶入課表中,每星期除了原本的基本科目之外,還多了些音樂專門科目,如音樂史、音樂理論等,詳細課程安排或資源分配因校而異。

到了大學才開始出現音樂系,順理成章地讓學子將能量集中在音樂領域,大學畢業取得學士學位後,還有機會攻讀音樂研究所、碩士班博士班,更有近年發展出的在職專班,提供在職社會人士以週末進修的方式取得學位。

出國進修一直以來都是相當主流的最終方向,原本就來自西方世界的古典音樂,當然是在當地直接耳濡目染地修業,更有機會能接觸到正統而道地的風格或知識。經濟許可的家庭,得以在任何時間選擇把學童早早出去,多數人則是等到高中或大學畢業後,報考學校、參加甄選,在世界各地的名校攻讀學位,和國外的學生們在校內考試或國際大賽中互相切磋競爭。

坊間林立的音樂教室,相對於音樂班或音樂系來說較為輕鬆(學習壓力以及學費),學生與老師的流動率較高,也經常因著經營者的風格或地方風氣的不同,其性質有所變異,比方有些音樂教室兼具安親班功能,有些則是學員眾多足以組成小型管絃樂團等。

最後就是私人家教或是個別課,教學通常發生在學生家或老師的住所(或排練室)。學生透過某些機緣認識到特定老師,以時間自訂、進度自由的方式來學習音樂。大部分成年、經濟獨立的業餘音樂愛好者,都以此方式修習。

有些學校會經營各種學校樂團,例如成本低廉不需購置樂器的合唱團、平易近人的直笛團、以及行之有年的弦樂團、管樂團或管絃樂團,學生以課後才藝的方式,得以直接加入這些團體學習音樂,而樂團也會籌資為學生安排其主修樂器之分部課(一對多),少數學校更會媒和學生與老師,以個別課(一對一)方式來加強演奏能力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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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人稱羨的工作?

選擇古典音樂當作志業,需要準備接受的人生,該是怎樣的模式呢?以當前社會普遍對於古典音樂的認知,其實並不了解也不甚關心。於是,剛離開學校、留學歸來、剛步入社會正要開始發光發熱的年輕音樂家,經常得面對親友們不理解的狀況之下所提出的好奇發問,簡單列舉如下:『是不是賺錢賺得很輕鬆?月薪多少夠用嗎?工作穩定嗎?沒有退休金不是很糟糕嗎?』,不論有沒有能力回以適當解釋,之後往往討來一陣不必要的安慰,接著還要被其他同齡社會新鮮人的例子相比較,因為他們有穩定工作性質與收入:『……這麼不穩定,那你要不要考慮換個工作?』。

也因現實如此,大部分的音樂系學生在學習的過程中,老師們也經常會耳提面命這些總是關在練習室、專注而刁鑽於音樂的學子,面對未來的職場生涯與社會環境,你準備好怎樣去接受這些挑戰與質疑,承擔風險與責任,甚至是擁抱離開舞台之後的孤獨,還能不卑不亢地忠於音樂、忠於自己。

要知道,古典音樂職場,最終極的立足點斷不可能像我們對當年貝多芬、巴哈、海頓的想望那樣神奇而美好(何況他們在世時也同樣承受著不小的經濟壓力),真正有天份又肯努力的鳳毛麟角,可能以獨奏家的姿態活躍於國際,獲獎無數好評如潮邀約不斷,所以這些人大多偶而受邀回到台灣演出,因為他們的舞台並不僅限於這片島國。

其次的優秀人才,大多進入職業樂團成為樂團樂手,以及進入大學成為學校教授、副教授、講師。有穩定薪資,有退休金,享有社會地位,下班或週末的閒暇教授個別課,或是受聘到學校音樂班擔任主修老師,或是到學校樂團擔任分部課老師。 

再其次,沒有機會進入職業樂團或大學教職的人,一部分會選擇放棄樂器專業,轉攻音樂教育或報考教師甄試,進入中小學體系成為一般師資,再以校內老師的身分兼任樂團帶團老師或其他校內職務,以此類推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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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奏家或教育家?

至此,不難發現矛盾之處產生,音樂家到底該是以表演能力還是教育能力為主?抑或要符合社會期待的兩者兼具?要維持相當收入,大部分職業樂團樂手也鮮少人能夠不兼教職地靠固定薪水維生,相對而言,在音樂系任教的教育者,為了評鑑考核也得定期舉行音樂會,或是到半職業樂團以接case的方式參與排練與演出。

這讓我想到一個例子,網路影片中,一位學校音樂老師在台上表演鋼琴作品,由於曲子並不複雜,但老師原因不明地彈奏得比一般普通學生還要糟糕,影片藉由網路的宣傳終於也引起新聞台的注意,從網路軼聞變成茶餘飯後用的新奇新聞,有些輿論將其塑造成『彈成這樣也可以當音樂老師?』給予專業上的質疑,反對者則回以『教學能力不受影響、專心於教育所以不太有時間練習演奏』等理由緩頰。於是有些好奇心的社會,才稍稍意識到這個問題,我們到底期待這些具有音樂專業的人們,要具備怎樣的能力?而他們所提供的專業所具備的價值要怎麼評量換算?

這些問題,或許只有少數的人願意花時間去思量,然而這個領域,依然維持了他孤芳自賞的態勢,想盡辦法維持尊嚴卻又不得不為五抖米彎下腰來。如果你以演奏者的姿態自居,卻很難找到屬於自己的舞台,在台灣,教學定然是唯一可以讓你維持生計的辦法,於是你開始積極接洽各式各樣的教學工作,最後你終於維持了不錯的收入,但是也賠上了最原始的那份初衷:表演能力。那麼,學生時期經年累月所粹練的演奏技巧、音樂風格、台風建立、曲目累積,到了課後輔導中心或才藝教室,你要教導一位無辜且不一定有天份或興趣的孩子,安撫他希望他乖乖學習/練習的同時,也要安撫自己試著去淡忘早已被現實磨滅的初衷。

回到音樂工作者本身,早在求學階段大家就已經了解這個環境對古典音樂的關注甚微,於是乎願意以音樂作為志業的人,有幾種背景因素支撐他們學習進修之路。其一,對音樂表演或教學的使命感;其二,對演奏技術追求的企圖心。而這樣的原動力能夠支撐一個人在這個場域發展到什麼地步,個人天份、際遇緣分以及週遭環境都可能左右一個音樂家的型成或毀滅,願意堅持這份工作,或是中途選擇轉業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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樂團樂手的世代交替

音樂家,演奏樂器的能力隨著年齡與生理的改變可長可短,但由於工作/表演經驗的累積也是一份寶貴資產,只要條件允許,許多音樂家的生命週期可以維持五十年以上。若我們台灣的僅有的幾個職業樂團職位來算,目前各大樂團優秀的樂手們,其實也都還在演奏的青壯年,而這一二十年之間所產生的許多年輕樂手歸國後,經常在少數幾位樂團老師因故引退、樂團開缺招考的機會中,在一位難求的壓力下競爭角逐。真正頂尖的人加上些許機運,定然能夠脫穎而出,然而不少落敗的應徵者其實也具有相當實力,但很現實地沒有考上就是沒考上,即使進最後一輪被刷掉,跟許多沒有能進入樂團的人其實站在同一個水平,做著類似而不見得需要其演奏專業技術的工作(例如基礎教學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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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入學術殿堂執教

若是在學校任教,只要遵循學校的評鑑系統,不論是專任或兼任,大部分都可以維持穩定的工作,因此設法在任何一所大學卡位,幾乎也是年輕音樂家們擠破頭的努力方向;同樣的,在學校(音樂系所)有限,師資充裕、學生遞減的狀態下,師資的新陳代謝趨近於零,舉例來說,若是十年前,留學生若能取得博士學位回到台灣,將有很大的機會獲聘成為大學助理或副教授,然而目前專任教授、兼任講師的職位大致也都飽和,即使辛苦拿到博士學位,也可能沒有學校需要這份履歷與學歷證明。

無法在音樂科系擔任主副修老師,依然有其他方式成為師資。例如,少數人得以以開設通識教育諸如音樂欣賞課程的方式,受某些學校之聘成為該校師資。唯一的缺憾僅在於,教學的內容已不是教授演奏技巧與知識,自身也不需再著墨於演奏能力或舉辦音樂會,而是要設計課程、介紹古典音樂給非音樂系的學生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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創造自己的舞台

沒有職業樂團的工作,還有半職業樂團以讓這些音樂家有個立足點,沒有固定薪水但仍保有case by case的排練/演出費。比較小規模的,或有音樂家組成是室內樂集,諸如弦樂四重奏、銅管五重奏、木管五重奏、以及各式各樣的三重奏、二重奏等等,有些透過獨立的工作室、或商請樂團行政協助,在各種場合申請表演,自行承擔所有開銷(例如場租與票房)。最後,個人獨奏會或音樂會沙龍,往往是營造個人知名度與形象的最佳選擇,卻也是一人承擔所有掌聲與汗水的賭注。

以上所提及的各式展演,成本效益加總起來,雖足以讓音樂家糊口,卻很難經常為之。唯獨一種情形之下,可以靠著演奏來輕鬆賺錢:商演。

 

商演

簡單說,婚喪喜慶等大大小小的活動,由於涉及的經費,比起一般的藝文活動贊助較為寬裕,且事關主事者之利益(企業或團體形象、活動氣氛、商機),廠商或資方願意以較多的酬勞去換取所需之表演,因此各種類型的表演團體也都趨之若鶩;商演的類型,最常見的是婚禮音樂,其次為各式活動如餐會、茶會、招待說明會、產品發表會等,某些建案的招商活動、甚至是商場的開幕儀式,也可能需要音樂家表演助興。然而,可想而知,這類型的表演,並不全然是古典音樂工作者可以主導或發揮的場域,因應資方的需求,演出者的外型、年齡性別、學經歷背景、所需要的音樂類型、商演經驗等因素,都可能超過演奏者本身的演奏能力。即使出身古典音樂,為了工作,有時也得演奏流行音樂、輕音樂、爵士樂,即便其風格呈現半調子的狀態,只要資方滿意,亦無傷大雅。

 

社會對古典音樂工作者的期待

以功利社會的氛圍來說,屬於小眾文化的古典音樂,其實並不全然被壓抑著,或許挹注在此的資源或經費不多,其具備的價值與商機也不那麼待價而沽,然而藉著近幾年這些沒有固定職位,卻於各級學校社團擔任樂器指導老師、四處奔走的音樂工作者,努力籌備自己的展演卻又為了糊口認真教學,古典音樂的推廣與教學並未停歇,即使少子化使得連帶影響了音樂學生的數量,卻也因著12年國教的關係,許多學生即便沒有參加音樂班、享受特別資源,也都被家長們推到各個音樂教室去學習音樂才藝,以便參加音樂比賽進而爭取加分。

相對而言,高齡化的社會也未必會遺棄對古典音樂的關懷。許多社會人士願意在工作閒暇之餘,藉由欣賞或學習音樂,來達成現實工作以外的自我實踐或興趣培養,進而參與各種類型的音樂展演或講座,以達到自我提升的目的。這些成年人的自主學習能力以及獨立經濟能力,都優於依賴父母的學齡孩童,對於學習動機也變得純粹而不受特定目的變得有所拘束。如何開發此族群成為支持古典音樂的中產階級,實則為音樂工作者的努力目標之一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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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語

當我們習慣用世代的分割去討論資源的分配是如何的不公平、不平均,如同其他產業般,古典音樂工作者的市場早在十多年前就已趨近於飽和,而這些所謂早期的音樂家們所用心栽培出的年輕音樂家,數量呈倍數成長遠並超過市場需求,除了職缺一位難求應徵者擠破頭,音樂會藝文展演活動爆炸,甚至演變成藝文補助、表演場地檔期的角逐競爭。更明白地解釋,你可能跟你當年的老師領同一份藝文補助,但他有正職收入,而你可能只是餐風露宿的自由音樂工作者。

即便古典音樂難以顯學的姿態成為文化發展的重點項目,不論是演奏者還是教育者,不論屬於哪個世代,抱怨著環境的困頓而掙扎,實際上也正努力耕耘出一片道路。秉持深入而專業的水準,卻擁有謙卑而親民的姿態,即使工作充滿不確定性,也不輕易放棄對音樂的堅持;這正是,這個世代的古典音樂工作者,必須擁有的覺悟與自我期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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